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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电车痴汉

Nikola的创始人Trevor Milton终于吃不下自己画的大饼，于昨日宣布辞职，NKLA股价应声暴跌20% 。而这可能仅仅是EV（电动车）行业今年巨大泡沫破碎的开端。

2020年让人瞠目结舌的美股市场的最大赢家非特斯拉莫属，股价从年初的$83.67涨到如今的$449.39。每当你为2020年的种种动荡与不幸而叹息的时候，只要记得，特斯拉的做空者今年已经亏损总计已经超过200亿美金，心里就会感到一丝安慰。

然而众多散户望着不断攀高的特斯拉股价迟迟不敢入场，这时候“穷人版”特斯拉 — 尼古拉（Nikola）的横空上市就让投机者们看到了机会。

Nikola这家公司从2016年出生就带着Tesla的影子，毕竟他们的名字都出自爱迪生一生之敌、交流电发明人、最接近神的男人、aka真·人间皮卡丘 — 尼古拉·特斯拉（Nikola Tesla）。

2016年Nikola公司发布了自家的第一款电动货运卡车Nikola One，从此开启了自己的画饼之路。

2017年底Tesla发布电动卡车Semi Truck之际，Nikola起诉Tesla告其侵犯专利，成功引起了人们对于这家位于凤凰城的电动车后起之秀的注意。

与市面上常见的电车厂不同的是，Nikola打造的是氢燃料电池和电池混合供能的产品，所以他们的卡车并不能使用路上现有的充电站，而是要自己打造庞大的加氢站网络 — Nikola在上市前夜宣布自己和挪威氢能源公司Nel Hydrogenda达成3000万美金的购买协议，以支持 Nikola 的五个初始制氢站实现日制氢量 40 吨。Nikola声称自己已经收到14000辆卡车的订单，但这些“免费”的订单并没有任何财务数据可以证明。

时至今日Nikola都没有对自己的氢能电池重卡什么时候落地给过一个明确的答复。

第一款产品还没有落地，Nikola已经在画新的大饼了。在美国，皮卡是最能满足人民放荡不羁爱自由精神的车型了 — 美国年销量前三的车型全部都是皮卡（福特F系列、雪佛兰Silverado、道奇1500），而电动皮卡市场更是一片蓝海。Tesla在19年底高调发布来自未来的皮卡Cybertruck之后，Nikola必然不能错过如此风口，在二月发布电动皮卡Badger，连宣传风格都跟Tesla如出一辙。

而支撑这些大饼背后的饼撑，就是Nikola宣称的，听起来too good to be true的电池技术。在做对比之前，先来温习一下早关注电动车电池性能时我们比较看重的一些指标：

  1. Specific Energy 比能量（重量能量密度），单位Wh/kg — 这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车的续航能力。
  2. Specific Power 比功率（重量功率密度），单位W/kg — 这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车的加速能力。
  3. Safety/Performance 电池在高温及收到冲撞时的安全性以及电池在低温下的续航能力
  4. Life Span 寿命 — 其中又分循环寿命和日历寿命：循环寿命指充放电的次数，日历寿命指电池自然老化的时间。
  5. Cost 成本

接下来我们拿Nikola的大饼来跟特斯拉已经面世的电池和车辆性能做一个对比：

  • Nikola 氢燃料电池卡车续航里程超过 1000 英里，注氢仅需 15 分钟；目前Tesla Semi卡车给出的最长续航也只有500英里，超级充电桩充满电需要半个小时。
  • Nikola声称自己的新电池在原材料层面的质量能量密度可以达到 1100Wh/kg，量产层面的质量能量密度可达 500Wh/kg；然而就在昨天Elon Musk才在Tesla的电池大会上告诉大家Tesla电池在3~4年后才有机会达到400Wh/kg。
  • 与传统锂离子电池相比，Nikola的独立电极电池的重量轻40%，同时每kWh的材料成本节省50%。

这样的炸裂的数据对于一家成立不过四年时间且并且从未爆出挖到业界顶级人才的创业公司来说，很难让人不产生怀疑。

但这只在2019年亏损8870万美元的公司在今年3月碰上了资本市场的新玩具的崛起 — SPAC。

关于SPAC上市的详细解读我就不在这里展开了，不了解的朋友看这边文章以及收听「硅谷早知道」的这期节目。简单来说SPAC就是一种快速借壳上市的途径，先公募资金做好壳公司，再寻找投资标的收购进来实现上市。在疫情期间的无论是一级市场还是二级市场的投资人似乎都瞄准了吃快餐的机会，将SPAC市场炒得火热，给了Nikola这种距离传统IPO标准还差着十万八千里的公司一举成为明星股的机会。

Nikola上市第一天就暴涨104%，市值一度达到了117年老车厂福特的高度。

而Nikola绝非SPAC上市的唯一受益者 — 这种空头支票的玩法似乎与电动车行业一拍即合。让我们来看看今年一年有多少电车行业上下游相关的企业通过SPAC完成了上市：

  • 7月：记得十年前酷炫登场的电动跑车Fisker吗？他们在2011年和2013年之间烧光了14亿美金融资之后仅仅卖出了2000辆车，无奈2013年草草宣布停产。这样一家死透了的公司居然在通过SPAC上市满血归来，再次融资10亿美金。
  • 8月3日：就在Nikola宣布自己毫无进展的第二季的财报的同时，另一家家电动卡车公司Lordstown Motors宣布通过SPAC上市；关于这家公司的信息市面上寥寥无几，我们唯一知道的是他们是承包了俄亥俄州的一家前通用公司的工厂来生产电动卡车。
  • 8月18日：洛杉矶的电车公司Canoo宣布通过SPAC上市；这家电车公司在技术上并没有做到什么创新，但却提出了“Lifestyle Vehicle”的概念，将车体做的像一个小房间。简而言之就是一款电动房车。
  • 7月2号 — Velodyne & 8月24日 — Luminar。两家激光雷达公司也加入了上市热潮。虽然激光雷达是自动驾驶领域公认的核心高成本部件，二者也是追踪汽车外部环境的激光雷达感知技术的行业领导者，但在自动驾驶迟迟不能落地、一级市场烧钱潮逐渐褪去的今天，SPAC上市退出也算是帮豪华投资团队缓了一口气。
  • 9月16日：整车厂商还意犹未尽，电池厂商又加入了这场狂欢。硅谷电池制造商QuantumScape以33亿美金的市值完成了SPAC上市。QuantumScape致力于研发固态电解质的电车电池，累计收到大众投资3亿美元，并计划于2024年开始与大众成立合资企业以生产固态电池。目前来看固态电解质的电池在比能上并没有明显的优势，但由于锂离子电池（液态电解质）的电化学和热稳定性是较差的，易燃易爆炸，所以固态电池不失为一个风趣又端庄的选择。
  • 9月24日：这场堪比加州山火的资本热浪已经烧到了产业链的最下游：最老牌的充电桩公司之一ChargePoint宣布将于年底通过SPAC上市。2007年成立的ChargePoint在全球拥有超过10万个充电站点，但公司年营收不过4200万美金。如此表现的公司获得青睐也再次得出资本对于市场长线的高预期。

为何在短时间内市场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如此多的“电车痴汉”，思考之后我们可以得出以下几点：

  1. 寻找下一个特斯拉。特斯拉就是电动车的代名词，在行业标杆过去一年股票增长500%之后，Elon Musk可谓凭借一己之力凿出了这个风口。而SPAC公司本身就是一群追逐风口的投资人，由于壳公司的资金已经募集完毕，需要在18个月内找到合适的投资标的，否则壳公司会将资金全部返还。这种情况下就难免出现追风口和哄抬物价的情况。
  2. 政策推动。加州州长在9月宣布加州将在2035年禁售燃油车。在美国，每10辆新车中就有一辆是在加州销售的，而这也注定了未来电动车会像今天的燃油车一样成为一个群雄逐鹿的市场。其实特斯拉的财报能够这么快的转亏为盈就要归功于公司监管额度(regulatory credit)的出售。在美国，包括加州在内的13个州，任何汽车制造商如果想把车卖到该州，就必须销售一定数量的电动汽车、混合动力汽车。但目前大部分燃油车厂商不具备如此生产力，就需要从别的厂商那里购买生产指标。而目前这一credit出产最大的就是特斯拉：2019年，特斯拉销售了约5.94亿美元的监管额度。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你的厂商具备了生产零排放汽车的能力，仅靠出售监管额度就能获得很大的营收保障。
  3. 电池技术遭遇瓶颈，厂商之间无法拉开差距。《自然》杂志在2018年就发布了一篇名为《距离锂电子电池革命还剩10年》的文章。文章的主要论点为锂离子电池性能和价格的演进速度正在放缓，如果不加大对基于储量丰富的铁、铜等材料的电极材料的研究，电动汽车的大规模发展将受到限制。 造成这种现状的主要的原因有一下两点：
    1. 在电极材料的晶体结构中,可以储存的电荷量快要接近理论最大值；市场规模的增长难以继续带来大幅度的价格降低。
    2. 目前普遍采用的电极材料（钴和镍）十分稀缺，价格昂贵,如果在未来无法找到材料上的突破，预计在2030年钴和镍的需求量就会超过产量。

      3. 但电池的新材料研发到装车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尽管所有大厂商都在加大力度投入R&D中，但目前市场上的产品依然没有拉开档次上的差距。没有降维打击的技术支持，所有玩家就到了拼资金、拼供应链、拼市场的地步，这也就给了新人更多的机会。

天时地利人和催生了电动车市场今年巨大的泡沫。

9月初，做空机构Hindenburg Research发布研报，称Nikola是一个“错综复杂的骗局”，他们的谎言漏洞大到可以穿过一辆电动卡车。该机构通过包括电话录音、短信、私人电子邮件和幕后照片等大量证据，证明Nikola在半挂式卡车、电池技术、氢气生产、Nikola One甚至其数十亿美元大订单等诸多方面存在数十个虚假声明。Nikola声称公司所掌握的技术，包括氢燃料电池，从未存在过。

Nikola在9月21日宣布，Trevor Milton自愿辞去CEO和执行董事长的职务，由已担任Nikola董事的前通用汽车副董事长Stephen Girsky接任执行董事长。辞职的同时，Milton同意放弃今年8月获得的4860万股业绩奖励Nikola股票（约1.6亿美元）。

Nikola和新电车痴汉们的故事还在继续，但这场闹剧告诉我们，风口是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的，而“饼王”们则要做好被戳穿的准备。Elon身为画大饼届的鼻祖，用这十年一步一个脚印的成果和坚挺的股价告诉我们，画大饼不难，难得是让大饼变成现实。

张磊在新书《价值》中说道：“持续不断疯狂创造价值的企业家精神，才是永远不会消失的护城河。” 新电车痴汉们在这一点上还距离Elon还差着好几个身位。